今天閒來無事,跟老婆遊了一趟慈湖,發現這裡到處都是蔣公銅像。之前確實有聽過台灣在歷經政黨輪替後,將各地的偉人銅像聚集起來,款款好,放在集中營內勞改。但沒想到就是這裡,乍看之下,還蠻新奇有趣的。
隨意聽了路過的觀光客,粗估一下,約莫有9成9是陸客。真的蠻好奇,這些大陸來的客人,對台灣印象都是怎樣。我們既無上海的高樓大廈,亦無武夷山的峻嶺,更無桂林的山水,連個海南島級的觀光勝地也無。這樣來台灣,是否有點虛擲旅費?
不久後,我發覺,台灣真能吸引陸客的,大概就是慈湖內的景象。我歸納出一種特性,幾乎都是僵硬的;一個僵硬的東西被關在靈柩內,一個僵硬的東西則豎立在碑台上。不管下場落在哪,就是跟現代生活沒多大關係。
在靈柩內的遺物,許多人也是抱著一股好奇心。大家只是約莫知道裡面躺著內戰時期,毛澤東的頭號敵人蔣介石。但許多人對這位強人的認知,多半透過類似禁書內的角色投射,許多觀光客也不對這位緬懷領袖有多瞭解。
說實話,身為當地人的我,對蔣家也不甚知悉,在遊至陵寢時,一度與阿潔細數蔣公的『輝煌史蹟』,當然魚兒逆游而上是不在話下,所以我就沒提。隨後就想到另一個偉人故事:
大濕:『之前我們的黨政神話,是否有一則是蔣公一天眼睛受感染,慈母因無法忍受孩兒的骨肉之痛,所以試圖舔淨傷口。』
阿潔:『拜託,那是胡適啦!』
大濕:『喔,真得歐,反正都編的那麼像,根本分不出誰的母親做了啥,哪天你將孟母三遷,改成胡母三遷;或是曾參殺人、改成孫文殺人;甚或是蔣公與蔣公母心有靈犀一點通,自己刺穿腳皮,慈母跟著心痛,我也會照單全收。』
我繼續說道:『你知道嗎,蔣經國與蔣介石長得那麼不像,原因是他們根本不是親生父子。據說蔣光頭在年少時,就失去性功能了。有一天,他好像是坐在家中的鍋爐上,蛋蛋被燒傷,但當時又沒有藥膏塗抹,於是慈母就將一層厚厚的豬油,抹在蔣蛋上。不久後,一隻野狗因為肚子餓,經過蔣中正身旁,就狠狠的咬下.......從此,蔣經國就長成這樣了。』
阿潔:『你在瞎掰吧?』
大濕:『我確實是在某書籍上看到。但說實話,這些古人的事蹟,根本無從考證,你要怎樣掰都無所謂。如果這位偉人當下的評價屬正面,你就講魚兒逆游而上的神話。如果屬負面,世人就會談野狗啃蛋蛋的醜聞取笑。』
不就是這樣嗎?細數許多中外偉人故事,很多根本是捏造的。什麼老子出生時,就有一撇白鬍;金正日出生時,天空出現彩虹與亮星;什麼華盛頓砍掉櫻桃樹。甚至連林肯說要解放黑奴,最後發現『嚨係假!』,原來林肯為的只是要統一美國,若為此犧牲黑人,也在所不惜。
那既然這樣,為何歷史中的偉人,背後都會有一堆不可思議的壯舉呢?也許人都需要謊言才能活。但猶如林肯自己所說:『你只能在某些時間,騙某些人;但無法在所有時間,騙所有人。』
沒錯,也就是這個原因,下了慈湖陵寢的山坡後,就是一個堆滿蔣公銅像的公園。蔣公所塑造出的『神話』,騙了二戰後的老兵與6年級前的新生兒,但無法持續造神至今。而過往的神話,就成了一座座,立在碑文前的銅像,被原封不動的打包,聯邦快遞到此暫存,成了一幅後現代藝術畫。
也許就是知道這個神話的保鮮期已過,就當陸客魚貫的經過蔣公靈柩前時,雖然立牌上標示:『請自行肅靜行禮。』但多數人彷彿是在觀賞兇案現場般,直接通行而過。湊熱鬧的心態後,帶有詭異的敬畏。
不久後出了園區,突然看見遠方山上,立了一座白色的觀世音石像,我突然問阿潔是否有一天,人們也會如過保鮮期的蔣公銅像般,將各樣式的神像集中處理,就近看管。
不要以為是神話,聽說已經有很多廟,專門收置善男信女所棄養的神像,也許這些一度可報名牌的搖錢樹,報到最後越來越不準,就難逃被休掉的命運。但想了又想,阿潔說這是不可能的事,人類是非常難捉摸、非理性、又缺乏安全感的動物。今天可以打破一種偶像,但明天又會塑造另一個替代品。
就算沒有實體的偶像,意象式的崇拜物也會借屍還魂,附身在各式各樣的品牌上。生活到最後,許多事情也只是換湯不換藥,拆下了蔣公銅像,貼上個蘋果標籤,人類的下一段神話,在十點的晚場後,就會進入午夜場。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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